罗贯中 ·

曹操得知曹仁又中诸葛孔明之计,不禁大怒:“诸葛村夫,安敢如此!”于是催动三军,满山遍野而来。刘晔献策,为收买人心,先派徐庶去招降刘备。徐庶到了樊城,与刘备、诸葛亮共叙旧情。刘备留徐庶,徐庶不愿出尔反尔,遂辞行回见曹操。

刘备怕曹操大军追来,樊城难以据守,便带着两城百姓,往襄阳去了。

到了襄阳,刘琮不让刘备进城,刘备只得往江陵而走。众将道:“江陵地势险要,足可据守。如今带着几万百姓,每日只走十几里,何时才到江陵?倘若曹操兵到,如何迎敌?不如暂且弃了百姓,加紧赶路。”刘备不忍舍下百姓,便命关羽到江夏向刘琦求救,张飞断后,赵云保护老小,其余人带着百姓慢慢朝江陵走。

曹操到了襄阳,召见刘琮和他的部将。曹操问了一下荆州的军马、船只数量,让蔡瑁、张允仍旧做水军都督。曹操假意让刘琮到青州去做刺史,然后派人在半路上杀了他。曹操听说刘备带了百姓,每天只走十几里,便挑选五千铁骑,星夜追赶,大军随后而进。

刘备见关羽去江夏求援没有消息,便又请诸葛亮前往江夏,诸葛亮领命去了。当夜四更时分,只听得西北喊声震地而来。刘备大惊,只得引本部精兵两千余人迎战。曹军势不可当,刘备死战,正在危机之时,张飞领兵杀到,保着刘备且战且走。至天明,喊杀声才远。刘备见左右只有一百余人马,百姓、老小、赵云等都不知去向,不禁难过得大哭。忽然有人来报:“赵子龙投曹操去了!”张飞听了大怒道:“待我亲自寻他,一枪刺死!”刘备忙道:“子龙跟随我在患难之中,心如铁石,决不会背叛我的。”张飞哪里肯听,带二十余人到了长坂桥。张飞见桥东一带树林茂密,心生一计:让手下骑兵都砍下树枝拴在马尾,来回奔跑,扬起尘土。自己横矛立马桥上,向西张望。

却说赵云拼杀了一夜,寻不见刘备,又失了刘备家小。赵云想道:“主公将二位夫人和小主公托付给我,如今失散,有何面目去见主公?不如决一死战,好歹要找到二位夫人和小主公!”便回马到乱军中寻找。一路上见百姓死伤无数,哭声震天。赵云不停打听,遇到简雍,赵云让他先去报告刘备:“我上天入地,好歹寻到夫人与小主公来。如寻不见,死在沙场也!”赵云拍马逢人便问,好不容易才从乱军中找到甘夫人,便让手下士兵护送她去见刘备。正行间,前面来了一支兵马,马上绑着一人,乃麋竺被曹将淳于导捉住正要去报功。赵云大喝一声,挺枪纵马,直取淳于导,一枪刺于马下,救了麋竺。赵云请甘夫人上马,杀开大路直送到长坂桥。只见张飞横矛立马于桥上。赵云让麋竺保护甘夫人先行,自己回旧路寻找麋夫人和小主公。

正走间,对面一将手提铁枪,背着一口宝剑领数十骑而来。赵云更不答话,直取那将,交手只一回合,将那将一枪刺倒。赵云拔出那将背上的宝剑,看靶上有“青釭”二字,知道是曹操的宝剑,就插剑提枪,重新杀入重围。回顾左右跟随,已经没有一人。赵云没有半点儿退心,只顾往来寻找。

找了一阵,在一段土墙下找到了麋夫人,她正抱着阿斗哭泣。赵云下马伏地而拜道:“夫人受难,赵云之罪也!不必多言,请夫人上马,赵云步行死战,保夫人杀出重围!”麋夫人道:“将军打仗怎能没有马?不要管我,快抱阿斗走吧!”赵云再三让马,麋夫人只是不肯。曹军喊杀声越来越近,麋夫人将阿斗放在地上,自己一头扎进身旁枯井。

赵云只得推倒土墙,埋了麋夫人。他解开盔甲将阿斗缚在怀中,持枪上马。来的是曹将晏明,手持三尖两刃刀来战赵云。不到三回合,被赵云一枪刺倒,杀散众军。不一会儿,张郃拦住厮杀。赵云不敢恋战,战了几回合,夺路而走。赵云催马而行,忽然一声响,赵云连人带马陷入一土坑内。背后张郃挺枪来刺,忽然一道红光从土坑中滚起,那马平空一跃,跳出坑外。张郃见了大惊而退。赵云催马又行,前面曹军四员大将围上来,赵云拔出宝剑乱砍,杀退众将。

曹操在山顶见一战将在军中所向披靡,忙问此将是谁。曹洪骑马下山大叫:“军中战将留下姓名!”赵云应声答道:“我乃常山赵子龙!”曹洪回报,曹操道:“真是一员虎将啊!”曹操要生擒赵云,传令,不许放冷箭,只要捉活的。曹军将士行了将令,一心想活捉赵云。赵云在重围中左冲右突,枪挑剑砍,杀死曹营名将五十余员。

赵云杀出重围,离了大阵。忽然从山坡上冲下一支人马,原来是夏侯惇部下二将。赵云奋力杀死二将,往长坂桥而走。只听见后面杀声震天,文聘领兵赶来。赵云到了桥边,人困马乏,见张飞横矛立马桥上,便大叫:“翼德援我!”张飞道:“子龙快走,追兵我来抵挡!”

赵云见了刘备,下马痛哭诉说前情。刘备也大哭。赵云解开怀抱,见阿斗睡得正香,便高兴地对刘备说道:“幸好公子没事!”刘备接过阿斗,将其抛在地上,骂道:“为你这小子,差点儿害了我一员大将!”赵云慌忙抱起阿斗,哭拜道:“赵云虽然肝脑涂地,不能报答主公!”

却说文聘追到长坂桥,只见张飞倒竖虎须,圆睁环眼,手握丈八蛇矛,立马桥上;又见桥东树林内尘土飞扬,怕有伏兵,便勒住马,不敢近前。不久,曹操的大队人马也到了。张飞大喝一声:“燕人张翼德在此!谁敢与我决一死战?”声如巨雷。曹军听了,不少人都两腿发抖。曹操道:“我以前听云长说,翼德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,如探囊取物。今天遇到了,不可轻敌。”

张飞见曹军没有动静,又高声叫道:“燕人张翼德在此!谁敢与我决一死战?”曹操见张飞如此气概,便想退兵。张飞见曹军阵脚移动,又喝道:“战又不战,退又不退,却是为何!”喊声没停,只见曹操身边大将夏侯杰肝胆碎裂,撞倒马下。曹军将士一惊之下,像堤河水似的向西涌去。曹操见了,也惊慌失措,回马就逃。

张飞见吓退了曹兵,便让士兵解去马尾树枝,拆断长坂桥,来见刘备。刘备道:“曹操见拆了桥,知道没有埋伏,定要来追。”便即刻起身,往汉津去了。

果然,曹操惊魂一定,便重新带兵追来。眼看追上,忽然山坡后一队军马冲出,当头大将关云长大叫道:“我在此等候多时了!”曹操见了,以为又中了诸葛亮之计,便急忙回兵。

不久,刘琦也和诸葛亮一起带水军来接应。刘备便跟着刘琦暂时去了江夏,留下五千兵马,让关羽守住夏口。